《少年三國志2》壁紙傳記 | 曹仁傳記
“……曹操,是誰?”
玄武二十七年,大魏的皇帝曹仁,站在寢宮的玉璧邊上,背著雙手,看著柱子上淋漓潑墨的一首題詩,喃喃自語。
一旁的常侍已經嚇得魂飛魄散,在地上連連叩首。
“臣有罪,臣有罪!臣實在不知,是誰私闖寢宮,還如此膽大包天,竟在白玉璧上題詩留名!臣這就傳令下去,舉國搜查這個叫做曹操的逆賊,將他驗身正法!還請陛下息怒!”
曹仁沒有說話。
他就這麼看著璧上那首名為【步出夏門行】的題詩,臉上沒有什麼怒意,反而有些迷茫,甚至,嘴角勾起瞭一點點笑意。
“老驥伏櫪,志在千裡;烈士暮年,壯心不已……這首詩題的很好啊,就留在上面吧,也好讓孤,時時警醒一番自己。”
“不過,曹操……這個名字,為什麼孤總覺得,這麼熟悉呢……”
這一年,已經是一統中原的大魏帝國,建國的第二十七年瞭。
雄才大略的將軍曹仁,從一介裨將起傢,出於亂世之中,連年征殺,戰功顯赫,虎牢關前一戰,獨敗十八路諸侯,威名佈於天下,此後遷都許昌,挾天子以令諸侯,成為瞭中原大地真正的掌權者。
後來,官渡一戰,大敗袁紹;壽春城中,斬首袁術,從而一舉獲得冀、青、幽、並四州,舉目四顧,再無敵手。
唯有江東孫傢,和大漢帝胄劉皇叔,仍然各自偏安一方,負隅頑抗。
於是江陵城外,曹仁率八十萬大軍,跨越長江天塹,攻打江東。
攻打江東,攻打江東……
然後……
……
曹仁扶著自己的額頭,腦海裡越來越痛。
或許真的是上瞭年紀。很多往事,本該歷歷在目,如今卻仿佛籠罩瞭一層薄紗一般,看不分明。
應該是打贏瞭吧,他想。
畢竟,孤現在是天下共主,大魏也泱泱二十餘年,國泰民安,風調雨順。
不僅僅是孫傢,連劉備,也早被打得服服帖帖,帶著他那結義的兄弟,還有臥龍鳳雛,如今,都在大魏封侯盡忠,再也沒有瞭那亂世諸侯的戰火烽煙。
不知道是不是人老瞭,就喜歡回憶往事。
這幾年,曹仁越來越喜歡提著一壺酒,去找那些老朋友們聊天。
跟他們回憶回憶年輕的時候,那些帶著血銹味和廝殺聲的戰場,總能讓曹仁找到一種,自己或許還沒太老的錯覺。
門口的典韋早已經聞訊趕到,站在那兒,滿臉關切地看著曹仁。
曹仁沖他擺瞭擺手,示意自己無恙,招呼他坐下。
典韋魁梧的身材,依舊硬朗的如同一座鐵塔似的,盡管已經不再征戰,而是成為守護宮闋的內衛首領多年,可他那一對賴以成名的雙戟,從來沒有離開身過,仍舊負在他的背後,仿佛神話故事中的天帝護衛一般,令人安心。
“惡來……你說孤,是不是真的老瞭?”
“陛下鼎盛之年,何以言老?”典韋搖瞭搖頭,臉上仍是不茍言笑。
“莫說孤瞭,就是典韋你,不也老瞭嗎?當年宛城之時,軍中流傳,說有壯士典君,一雙大戟八十斤,可如今,你可還揮舞得動這雙八十斤的大戟嗎?”
典韋沒有反駁。
他就靜靜站在那兒,看著曹仁。
過瞭片刻,他才低低說道。
“是啊,陛下,宛城……已經過去好多好多年啦。”
“對,是很久很久以前瞭。孤還記得,那天宛城的火,你守在城門口……”曹仁說著說著,原本朦朧的目光,忽然愣住瞭。
他的眼神中,閃過一絲不可置信的神色,像是恐懼,又像是迷茫。
過瞭半晌,才緩緩轉過來,看向典韋。
“——你守在城門口,揮屍體為兵,一人,擋住瞭張繡的八百精兵,最後和太子曹昂,一起死在瞭宛城門前。”
“是,陛下。”
“那,你現在是誰?”
曹仁脫口而出。
“主公,你忘瞭嗎,典韋又活瞭,是鐘離先生的大恩。”
“活瞭?”
曹仁的目中,露出更加深深的迷茫之色。
“哦,對,是的,你活瞭,長坂坡上,長坂坡上……”
曹仁喃喃自語,可腦海中的記憶,如同潮水一般,白沫翻湧,雲山霧繞,總是看不分明。
“鐘離先生——是誰?”
“您忘瞭,鐘離先生,是先主曹操的盟友,是大魏最好的朋友啊。”
“哦,對,對,先主……曹操?”
曹仁猛地抬起頭,看向典韋。
宮中燭火搖曳,光影幽深,典韋站在那兒,神色木然,好似一尊泥偶神像一般,沒有半點活人的生息。
曹仁開口,一個字一個字,充滿迷茫地問道:
“曹操,是誰?”
典韋是怎麼離開的,曹仁已經不記得瞭。
他隻記得,自己坐在寢宮裡,坐瞭很久很久。
他覺得有些呼吸不過來瞭,胸口悶悶的,像是壓住瞭一塊大石般。
他要出去透口氣。
寢宮裡黑漆漆的,沒有任何內侍守在一旁,曹仁也沒覺得奇怪,他自己走到門口,“吱呀”一聲,拉開瞭大門。
門外,臺階之上,烏壓壓地沾滿瞭人,
曹仁嚇瞭一跳,腦袋又開始眩暈起來。
“你們,你們是……”
“臣,劉備,見過陛下。”
“臣,孫權,見過陛下。”
隨著兩個聲音,身後的文臣武將,頓時拜倒瞭一片,曹仁看著他們——有一張棗紅臉,丹鳳眼,身穿青袍的;有滿臉絡腮胡子,虎背熊腰,黑面猙獰的;有面如冠玉,手持白羽扇的;有傾國傾城,長相七八分相似的孿生姐妹……
“你們,你們都是大魏的臣子?”
“當然,陛下。您早就一統天下瞭。”
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,曹仁猛地轉頭,這才發現,他的身邊,不知道什麼時候,站著一個黑袍少年,面露譏笑,看向前方。
“你是……鐘離先生?”
曹仁脫口而出。
“是啊,陛……下……。”
鐘離先生的語氣拖得長長的,像是帶著某種詭異的腔調。
曹仁不自覺地煩躁瞭起來:“鐘離先生,這一切都是怎麼回事,孤覺得不對勁,很不對勁,好像所有的事情,都像是,都像是……”
“都像是一場大夢一樣,是嗎?”
曹仁愣住瞭。
看著鐘離先生,對方的笑容漸漸收斂,一雙眼睛,像是能夠看透人心一樣,死死盯著曹仁。
“陛下,你還記得,大魏一統天下,已經多久瞭嗎?”
“如今是……玄武二十七年……我大魏建國,已經二十七年瞭。”
“是啊,二十七年瞭,那你還記得,你是誰嗎?”
“我?我是大魏的皇帝,曹仁……”
“皇帝?還有呢?”
“我,我是大將軍,是天下第一護衛,是,是曹傢的守護者……”
“曹傢的,守護者?”
“對,我同人發過誓,這一生,都會用鮮血和武勇,捍衛曹傢的尊嚴,我做到瞭,我讓曹傢成為瞭帝王姓氏,我開辟瞭大魏基業,我,我是……”
“那你還記得,你是跟誰,發過的誓言嗎?”
“誰?是誰?我是同誰立誓?”
曹仁的腦袋,前所未有的劇烈地疼痛瞭起來,他像是聽到瞭某種雷鳴般的嘶吼聲,像是來自遠古的洪荒巨獸,撼動大地,憤怒地仰天咆哮著,整個宮城都隨著這樣的嘶吼聲,猛烈地震動起來,面前的一切都搖晃不安,唯有鐘離先生的身影,漂浮在半空之中,低眉垂目,像是憐憫地看著自己。
“大魏建國,緣何年號玄武?”
“因為,因為我大魏神器,乃是一面玄武巨盾。”
“玄武巨盾?此乃何物?”
“此乃四大神獸之一,玄武的鎮世之器……”
“你如何得之?”
“因為……因為一首龜雖壽,以文宗得氣運,蒙神獸垂青……”
“龜雖壽,誰寫的龜雖壽?”
“……”
“誰寫的龜雖壽?”
“——曹操?”
曹仁猛地抬頭,白玉璧上的墨跡仍然未幹,那最後題上的名字,如此的熟悉而陌生,讓他脫口而出。
忽然,腦海裡的記憶,像是再也束縛不住一般,炸裂開來!
他終於想起瞭很多很多,漂浮在虛假和真實之間,被封印瞭很多很多年的,關於一切的回憶。
曹仁長大瞭嘴巴。
他愕然看著周圍的一切,如此的荒唐,如此的令他不敢置信。
“鐘離先生……我,我在夢裡,多久瞭?”
“夢中一甲子,人間方一月,你在夢中建國大魏二十七年,人間,許是已經過瞭十日有餘瞭。”
“我,我竟然被困在玄武盾中,這麼久瞭嗎?”曹仁握緊瞭拳頭,目光似是驚愕,又似是自嘲,“多謝鐘離先生提點,否則這場大夢,子孝還不知道要做多久呢。”
鐘離天忽然笑瞭。
“你在謝誰?”
曹仁愕然。
虛空之中,鐘離天的身影片片消散,面前的無數文臣武官,也仿佛泡沫一般,化作無形。
“也是我夢中之人嗎?”
曹仁愣瞭半晌,忽然莞爾。
他的目光中,重新浮現出瞭久違的自信和堅韌。
“原來,沒有人救我,還是靠自己,從這場考驗中醒來的啊。”
曹仁抬頭。
遠處,原本是都城百姓的地方,如今,一隻巨獸盤踞,仰天長嘯,龜身而蛇尾,一雙眼睛黃澄澄的,仿佛燈籠一般。
神獸,玄武。
玄武盾,那天下神器,若要借玄武之力,突破境界,須得得到盾中玄武血脈認可。
曹仁半月之前,於江陵軍帳之中,閉關坐觀,接受瞭玄武盾的考驗。
玄武主守,乃至天下之盾極致。
故而玄武的考驗,是對盾主心性的最大磨煉。
心神不能守,則防禦再強,亦不過一觸即潰。
大夢之中,曹仁忘記瞭所有往事,陷入玄武盾編織出的心魔裡。
夢中,他守護瞭曹傢,是曹傢真正的領袖,開辟大魏,平靖天下,成為四海共主。
夢境固然美妙,可如果徹底沉溺其中,忘記瞭所有的真實,那麼下場,就是永陷輪回,直到肉體崩壞,神魂破滅。
曹仁在夢中,忘記瞭整整二十七年。
而江陵城中,已過去瞭十三天。
所有人都在等待,等待曹仁出關的時候。
可他的肉體上,已經形銷骨立,胡子拉碴,幾乎不成人形。
幸而,越是到瞭最後的時候,他的潛意識終於突破瞭玄武盾的迷霧,一點一點,一絲一毫地滲透進來,提醒著他,真正的真相在哪裡。
這一刻,大將軍曹仁,徹底蘇醒。
重拾信心的他,站在夢中城頭之上,看著遠處的玄武巨獸,臉上,重新浮現起瞭他那堅毅而篤定的自信笑容。
然後,縱身,一躍而下!
江陵城中,將軍府上。
門外守瞭十三天的護衛們,正在議論紛紛。
忽然,暗室之中,金光大作!
護衛先是一驚,然後猛地反應過來,大喜過望,紛紛拜倒在瞭地上。
片刻之後,小門緩緩打開。
一個消瘦脫形的男人,緩緩背著一面巨盾,從中走出。
江陵城裡的曹仁,比起夢中的大魏皇帝,多瞭許多風霜摧殘,看上去再也沒有半點君王之相,而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將罷瞭。
可他的身上,他的拳端,隱隱有金光赤色,流動如血。
“幸而,未負主公之托啊。”
“那麼,江東賊子,準備好迎接玄武之怒瞭嗎……?”
這一日,江東密探回報。
江陵城主,大漢都亭侯,征南將軍曹仁,於暗室出關,降服神器至寶,入赤金境。
此後,迅速征集全城兵馬,虎視眈眈,望向長江對岸。
那場即將名留青史的大戰,終於,在這一刻,緩緩地拉開瞭一角序幕。